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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風流人間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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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微行希望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天不從人願, 李玉函不僅始終熱情不減, 還開始跟她的徒弟們搭起訕來了。

葉微行:“……”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西門吹雪和冷血的話都很少, 西門吹雪更是幾乎不會理他。

原隨雲出身世家,祖上和擁翠山莊有過往來, 不能徹底無視他,但也態度麻麻,往往李玉函說個十句, 他才會回一兩個字。

至於太子, 一開始李玉函因為其身份根本沒膽子上前搭話, 後來在葉微行其他三個徒弟那碰了各種各樣的壁,才鼓起勇氣開始與其交流。

結果對方竟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好相處, 完全沒對他擺一朝太子的架子不說, 還絲毫不吝笑容。

李玉函:“!”

他覺得一個性格這麽好, 過年也才七歲的孩子應該很好相與, 於是他就這麽跟太子旁敲側擊起了葉微行的事。

葉微行雖然無語,但也沒有阻撓太子和別人交談的資格, 只能隨李玉函去。

反正再過幾天, 太子就要回京城去了, 她想。

冬月的最後一天, 他帶來的隨從已經把回京所需的車馬徹底打點好, 只等第二日清晨上路出發。

葉微行是他師父,少不了要在他離開前問幾句有什麽需要。

太子笑瞇瞇地沖她搖頭說不用。

葉微行:“那我便祝殿下一路順利罷。”

“孤昨夜收到消息,太平王妃去了。”他忽然又說起了這件事, “王叔只精吃喝玩樂,九弟若是留在太平王府,孤不太放心。”

“殿下的意思是,等過了元月,再下杭州來時,會帶上太平王世子?”葉微行問。

“對。”他點了點頭,又怕葉微行以為他這是在逼她收徒弟,沈吟過後加了一句解釋,“孤沒有要師父收他為徒的意思,只是想把他帶著一道散散心。”

對太平王世子來說,如今的京城怎麽看都不是一個能讓他放松的地方。

所以早在確認太平王妃病重,命不久矣的時候,太子就做好了之後把這個弟弟從太平王府裏接走的打算。

原先他住在宮中,接人還要去征求他父皇的同意,但現在他拜了師,在征求同意這件事上的阻礙就少了很多。

他知道憑葉微行的性格是不會拒絕的,尤其是她還知道太平王世子目前過的究竟是何種生活。

果然,確認完他的打算後,葉微行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點了頭。

“行。”她說,“正好殿下以後也有伴了。”

“多謝師父。”太子認真拱手謝過,餘光瞥到不遠處的李玉函,忽地笑了一聲道,“李公子又來了。”

葉微行琢磨著他的語氣,試探著道:“殿下若是不喜歡他,大可不理會他。”

太子擡頭看了看她,目光閃爍道:“他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

葉微行:“???”

一個只會尬聊的戀愛腦少主有什麽意思?

太子道:“他來尋孤是為了師父。”

葉微行:“……”你果然知道。

太子又道:“但他又覺得自己隱藏得極好,這還不有意思嗎?”

葉微行服了,敢情這幾天完全是太子在逗著李玉函玩啊。

她不能當著太子的面嫌他無聊,只能表示:“我對他沒興趣。”

太子一聽,竟饒有興致地問了下去:“師父看不上他的劍?”

葉微行說不是的,他的劍是他父親教的,而他父親是當今天下少有的能讓她尊敬的劍客。

“他的天賦不算差,只要不走偏,按他父親的教授練下去,將來未必不能成為劍法大家。”葉微行說得很肯定,“但他這個性格,怕是很難不走偏。”

話音落下時,李玉函離他們師徒也只剩三丈不到的距離。

他面帶喜色加快腳步,道:“殿下,葉姑娘。”

葉微行有好幾天沒跟他說過話了,聽到這聲葉姑娘,也是一寒。

她真的很想對他說,我覺得你還是喊我葉莊主比較好。

可惜太子還在邊上,她得讓太子先說話。

太子還是那副笑瞇瞇的天真無邪模樣,他望著李玉函,將唇角扯得更開,道:“李公子又來散步啊。”

李玉函:“……是,西湖冬景每日都不一樣,如何能看得夠?”

聽到他誇讚得這麽生硬,再看葉微行此刻已經有點不耐煩的表情,太子登時更想看熱鬧了。

太子道:“西湖的確美不勝收,不過同西湖主人比起來,還是略輸一籌。”

李玉函一聽,簡直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讚成,道:“那是自然!”

“葉姑娘劍法無雙,又人如其劍,風姿卓絕……”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像是在不好意思。

葉微行:“……”

她忍著翻白眼的沖動道:“李公子謬讚了,我不過一介粗人。”

李玉函倒是很想反駁她對自己的判斷,可惜她根本沒給他再開口的機會。

她直接轉向太子,道:“殿下明日一早便要上路回京,今晚不妨早點休息?”

太子微笑著應了。

葉微行立刻:“我送殿下。”

師徒倆把李玉函拋在湖邊,走了好一會兒後,太子才忍著笑問她:“師父生氣了?”

葉微行:“沒有。”

她不是個容易動氣的人,李玉函煩歸煩,但離讓她生氣還遠著呢。

聽她這麽說,太子又道:“孤瞧著李公子傻歸傻,但還挺有誠意。”

葉微行:“……”

她一本正經表示:“感情的事看的不是誠意。”

這道理太子未嘗不明白,但他覺得看這個什麽都會又什麽都不太在意的師父頭疼實在是很有意思,所以這幾天他才有勁搭理李玉函看熱鬧。

倘若葉微行知道自己這個四徒弟心裏居然是這麽想的,恐怕得氣到吐血。

第二日一早,整個藏劍山莊都起了個大早,恭送太子回京。

就連因為入了冬而越來越忙的姬冰雁也久違地出現在了莊門口一道列隊相送。

太子說天氣嚴寒,不用多禮,所以最後只簡單地告了一個別就上了馬車。

葉微行知道他帶來的隨從都是從最忠心的大內侍衛裏挑選出來的,完全可以保他一路平安回到京城,但作為他的師父,臨行前她還是鄭重地告訴他的侍衛長,自己也安排了一隊侍衛同他們一起護送,到時候路上就算遇到了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

侍衛長恭敬地謝過,又朝她一拱手,這才轉身號令手下們準備上路。

馬車在迷蒙的晨光中沿長街一路駛向城門方向,留下兩道整齊的車轍。

葉微行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車馬被霧氣徹底籠罩才收回目光。

太子走了,她也該給李玉函鑄劍了。

所以就算她不想跟李玉函有什麽接觸,在此時此刻,她也不得不轉向他,道:“我明日開始閉關,但是在閉關之前,我有一件事要請教李公子。”

李玉函的眼睛幾乎是瞬間亮了起來:“葉姑娘但說無妨!”

葉微行皺了皺眉,道:“我沒見過李公子出劍,不清楚你適合怎樣的劍,所以我想與李公子切磋一回。”

說是切磋,但結果如何大家都知道。

李玉函想到這裏,難免有些尷尬,不過他還是抿著唇答應了,並問她:“葉姑娘想何時切磋?”

葉微行:“就現在吧。”

“那咱們去——”

“不用去別處了,就在這。”她摸著劍柄如是說,“正好也給我的徒弟們見識一下令尊自創的淩風劍法。”

李玉函:“……”

在藏劍山莊大門口丟人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啊?

葉微行見他一臉為難,還歪了歪頭問:“怎麽,李公子不願意?”

李玉函:“不、不是。”

她頓時笑起來:“那就請吧,只有交過了手,我才能知道要給李公子鑄什麽劍,我想李公子也不希望到時候帶一把不適合自己的劍回姑蘇吧?”

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玉函還能說什麽,只能說好了。

於是兩人各退一步,分別拔了劍。

葉微行扭頭對邊上一排嘰太嘰蘿說:“好好看著,李老莊主的淩風劍法可不簡單。”

李玉函一聽,更緊張了。

然而他越是卯足了勁要表現一下自己並不差,在真正交手後,就越力不從心。

葉微行一劍橫過來,他連躲閃的餘地都沒有,但若硬著頭皮去扛,又根本扛不過。

這樣的切磋,說單方面吊打也不為過,但葉微行又很有分寸,絕不會真正傷他。

認清了這一點後,李玉函反倒沒那麽緊張了。

他深吸一口氣,迎上那道璀璨的劍光,使出了自己從小練到大的淩風劍法。

正如葉微行對太子說的那樣,李玉函在劍道上的天賦是不差的,而且他還有個前任天下第一的爹教了他這麽多年,只要擺正心態,怎麽也不會把場面弄得太難看。

葉微行雖然有心讓他吃點苦頭,但見他認認真真亮出了自己的劍法,便也專註觀察去了。

停手的時候,她心裏差不多有了數。

她對李玉函說:“我大約要閉關二十日。”

李玉函當然沒有意見:“多謝葉莊主!”

葉微行沖他擺了擺手,道:“明碼標價的生意,用不著謝,等李公子拿到了劍回姑蘇的時候,記得替我向令尊問個好。”

李玉函:“……”這、這是不是趕他走的意思啊?

他不太敢問,只能目送葉微行收了劍大步流星地往莊內走。

與此同時,站在門口圍觀了整個過程,並目睹了李玉函此刻眼神的姬冰雁終於發現,在他忙得連吃飯都顧不上的這半個月裏,好像發生了一些很了不得的事。

李玉函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好發現這位在藏劍山莊極有地位的姬先生在目光不善地盯著自己。

他頓時有點緊張,試探著道:“姬先生有事嗎?”

姬冰雁冷冷地回了一句沒事,甩袖轉身回了樓外樓。

……

確認了接下來就要閉關後,葉微行在下午時又單獨輔導了一下三個徒弟。

因為年齡擺在那,他們三個現在學都是問水訣的招式,都只能算半個藏劍弟子。

葉微行先前考慮過教他們山居劍意,但想到他們現在還根本無法提起重劍,只得暫且擱置。

雖然游戲裏的正太蘿莉都能耍重劍耍得虎虎生風,但換到真正的武俠世界,果然還是太不科學了一點。

這回輔導完,她見冷血一直蹲在那盯著她的弱水看,便幹脆問他們:“你們想不想學重劍?”

三個人都說想。

葉微行:“那我就把弱水插在正堂前,你們哪天能將它拔起來了,我便著手為你們鑄重劍。”

“不能先練招式?”西門吹雪問。

“若是不用重劍就練招式,那那些招式也是廢的。”她說。

“那……那師父以後用什麽?”原隨雲的重點在這。

“我就算一把劍都不用,也一樣是天下第一。”

她說完這句,三個徒弟都沈默了。

最後還是作為大師兄的西門吹雪最先擡起頭,道:“那便插吧。”

葉微行說好,旋即拍拍衣裙上的塵土站起來往正堂方向過去。

她走到正堂前拔出弱水的時候,守在那處的侍衛都嚇了一跳,還以為莊裏來了什麽他們沒有察覺到的刺客。

下一刻,她揚手落劍,將這柄沈重又美麗的重劍插入了正堂前的漢白玉磚中。

在這一瞬間,跟過來的徒弟俱低頭看去,只見那鈍重的劍鋒破開磚石,劍氣卻收斂得緊貼劍身,令那些磚石只震顫了一瞬便安穩下來。

待塵埃散去後,眼前的畫面更加清晰。

原來除了劍鋒接觸的那一小部分,其餘磚石竟半點被破壞的痕跡都沒有,仍然光滑齊整。

冷血甚至驚呼出了聲:“好厲害的劍。”

葉微行:“慢慢試吧,等你們能把它拔起來,就是我教你們用重劍的時候了。”

安排完這些後,她便又進入了在劍冢閉關鑄劍的枯燥生活。

李玉函的這把劍,她打算參考李觀魚那口淩風劍來鑄。

不是因為她想偷懶,而是李玉函天賦雖行,在劍道上卻沒什麽進取心,李觀魚教了什麽他就學什麽,不求甚解。

但是和李觀魚比起來,他的天賦和火候都差了一截,所以他充其量只能是一個削弱再削弱版本的李觀魚。

葉微行要給他鑄一把合適的劍,當然也就只有鑄一把和淩風劍差不多的劍這麽一個選項了。

因為不需要花費心力去想,她才能跟他定下二十日的期限,否則哪那麽容易。

相比她的上一次閉關,這回可以說是出奇順利,幾乎每個環節都沒有耗費她太多精力讓她忘記了要吃飯睡覺。

所以二十日後,她帶著劍出劍冢時,人還是挺精神。

她把劍交給李玉函,讓他看過之後再付剩下的錢。

李玉函掃了一眼,便欣喜道:“葉姑娘果真是大師!”

滿意就好,葉微行心想,滿意了你就趕緊走吧,別再繼續尬撩了。

可惜就像之前期望李玉函別是真想泡她一樣,在這件事上,老天依舊沒讓她如願。

得了劍的李玉函爽快地付過剩下的錢後,竟完全沒有離開杭州的意思?!

葉微行驚了:“已經臘月廿一了,李公子是不打算回姑蘇與令尊團聚了嗎?”

李玉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他爹在閉關呢。

“父親近幾年一直在研究劍陣,此回應是有了大進展,短時間內都不會出關。”

葉微行:“……”那你也不能賴在這不走吧!

對方現在沒有把那層意思直接挑明,又是贈了她大禮的故人之後,她還真拉不下那個臉直接轟人走。

她只能去找姬冰雁幫自己想辦法。

於是出關的這天晚上,她像過往無數次那樣翻到了隔壁樓外樓尋他。

臨近年關,姬冰雁一天比一天忙,今天他甚至連飯都沒吃,從中午開始就在盤賬,聽到她進來的動靜也沒擡頭,還當是樓中的賬房來了,一邊飛快地翻賬本一邊道:“放桌上就好。”

葉微行嘖了一聲走過去,問他要不要自己一起幫忙。

姬冰雁這才意識到來人是她,道:“你能幫什麽忙,別添亂就是了。”

“那我等你。”她往他對面一坐。

“……有事?”他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

“不是什麽大事,你先忙,忙完再說。”她撐著臉,目光落在他那雙在燈下顯得極通透的手上。

有點好看,她想。

姬冰雁見她還有心發呆,也猜應該不急,便繼續忙自己的了。

不過他沒忘記囑咐她一聲:“要喝酒的話自己下去拿。”

葉微行說不用,她坐著就行,說罷還朝他眨了眨眼。

姬冰雁勾起唇角,笑意極淡地應了一聲好。

之後的兩個時辰裏,他們幾乎沒和對方說過話。

他是真的忙,能偶爾用餘光看她一眼已經很不容易;至於她,在劍冢裏住了二十多天,到底也是蓄了一些倦意的,撐著臉看了一個時辰,人就開始迷糊了,最後直接坐在那睡了過去。

子時將至時,樓下從喧嘩歸於安靜,姬冰雁也做完了所有的事,剛要開口,再仔細一看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而且還睡得挺香。

他登時放輕動作,將那些賬本推到了桌子另一頭,再繞過去把她扶起來。

從前他送她回去,多是在她喝多了的時候,所以她才一次都沒有醒過,這回她只是有點累,當然立刻睜開了眼,不過眼神較真正清醒時還是迷蒙許多。

“誒,我睡著了……”語調也軟。

“嗯,已經子時了。”他松開手,“先回去。”

葉微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道:“等等,先說正事。”

姬冰雁:“你說。”

“劍鑄完了,錢也拿到了,但是李玉函他好像沒打算走,怎麽辦?”她一臉苦惱,“就算是看在鑄劍爐和他爹的份上,我也沒法直接把他掃地出門啊。”

“他不想走?”姬冰雁其實知道原因,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為什麽?”

葉微行糾結再三,才深吸一口氣道:“我說了你不準笑啊。”

他點頭。

葉微行繼續:“他大概喜歡我,想追求我。”

姬冰雁:“……”

原來你能察覺到的?!

看他這般震驚,葉微行頓時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你沒想到,我也沒想到。”

姬冰雁:“……不,我看出來了。”

“咦?!”這回輪到她震驚,“你怎麽看出來的,我記得你都沒見過他幾次啊。”

“上回太子回京。”他說,“他看你的眼神很明顯了。”

葉微行:“……”

“算了,這個不重要。”她說,“重要的是我該怎麽請他走。”

“你幫我想想辦法唄。”她又說。

姬冰雁看著她,沈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去說吧。”

葉微行:“怎麽說?”

他特地換上了玩笑的語氣才回答的這個問題。

他說:“跟他實話實說,告訴他你看不上他啊,要是說到這份上他還不願意走,那就說——”

“說什麽?”

“說我們兩情相悅,請他趕緊從哪來回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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